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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1章 洗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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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這邊拍戲劇組進度一直緊著呢。走不開、實在是走不開,要不這樣,你們湊份子多少錢,我出雙份兒,人就不去了,馮老師去年電影節上都不理我,現在估計還惦記我考紅星考了第一結果把名額賣了那茬呢,我就不去給他添堵了。”

“老三吶,馮老師當年對你可不薄,咱們當學生的跟老師也沒有解不開的結……”

“成啊,你說的也對,要不這樣,你們組織的活動我就先不去了,份子錢我出雙份兒,大家多開瓶紅酒,算我賠罪了。等我拍完這個戲,我自己去找馮老師好好聊聊,要是光參加一個生日會什麽的,鬧哄哄的,他面子上掛不住,我想跪下抱他腿哭我也尷尬呀。”

“多大年紀了,還抱著老師腿哭?”

“我一向就這樣沒皮沒臉的,你又不是不知道,當初跟馮老師面前,別說抱大腿了,撒嬌耍賴滿地打滾兒哪樣兒少了我了?”

電話那一頭的男人聽見肖景深這樣“憶往昔歲月”,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掛不住了,勉強再跟他說了兩句,就借口事忙匆匆掛掉了電話。

考紅星的時候考了第一,抱老師大腿,何止是這樣!

記憶裏陳舊的瑣碎已經成了浮灰,隨手一拂就飛揚起來,成了漫天陰霾,

那個整天嘻嘻哈哈的家夥,明明頭腦空空,僅有一副好皮囊,卻憑著家裏有錢就被老師們各種寵愛,他永遠是專業課第一名,永遠是被老師們寄予厚望的好苗子。憑什麽?憑什麽他們上大二的時候都還在汲汲營營學業,懵懵懂懂未來,而他卻已經有了電影作品,還憑借著作品拿了獎?憑什麽有他出現的地方,那些人就再也看不見別人了?

明明已經被踩下去了明明應該再也翻不了身了,為什麽他現在又可以用這樣的語氣跟自己說話!

“肖景深……”

“啪!”一個玻璃杯被砸到地上。

掛掉電話的肖景深笑瞇瞇地低頭削蘋果皮。

“嘿嘿,我在氣死人這事兒上是不是特別有天賦。”

坐在他對面寫著什麽的桑杉擡頭看了看他,又垂眼想了想,然後認真地說:

“沒錯。”

肖景深的手停了一下:“我怎麽覺得這話哪裏不對?”

“你自己說的話,哪裏不對了?”

“我的話好像沒問題,但是你這麽回答就不對了。”

“你是要我回答你,你一點氣死人的本事都沒有麽?”

肖景深:……好像說著話就要被氣死的人是我吧?

男人把蘋果削好皮蘋果切成小塊兒放在盤子裏,又把盤子遞到了桑杉的面前,看著她還在那兒低頭寫東西,終於忍不住拿手撓了一下她的頭發。

嘴裏還振振有詞:“你呀,不說話都能氣死人!”

桑杉下意識捂著頭發,擡頭看著肖景深。

卻看見男人楞在了原地。

“以前,我們經常這樣。”看著桑杉,肖景深輕聲說道,“我說話總是很氣人,也總是被你三言兩語就憋到沒話說了,然後忍無可忍去抓你的頭發。”

小時候以為自己是裝樣子抓頭發其實根本舍不得,長大了才知道,手裏什麽都抓不住,比如記憶中泛黃的頭發,比如流逝的年華,比如他悄然萌生又戛然而止的愛情。

“我以為我再也沒有機會這樣做了。不管是給姚餘慶打電話的時候像從前那樣理直氣壯,還是能這樣鬧你的頭發。”

桑杉挑了一下眉頭:“只是摸幾下頭發,為什麽你像朝聖一樣?是不是該把紙和筆都給你,讓你寫一篇抒情散文?”

把長發抓到一邊,用手梳理著,女人看著肖景深帶著委屈和心酸的樣子,語氣淡淡地接著說:

“你應該放下過去往前看,什麽你以為你以為,一個習慣於失敗的人自然悲觀,等你接連取得成功,你就不會在意自己曾經的得失了。”

“可是我的成功,是你和我一起得到的。”

“沒有一個人的成功是孤立存在的,挑選合作夥伴是一個人應該具備是素質,你選了我,說明你至少眼光不錯。”

“是你選了我。”

桑杉笑了一下,轉過頭去接著寫東西,貌似隨意地回答說:“哦,是麽?那說明我的眼光不錯。”

肖景深依然站著不動,看著桑杉,他慢慢咧嘴笑了:“你不光有本事氣死人,還能讓人一下子就開心起來了。”

女人吃了一塊蘋果。

男人在看她。

又吃了一塊蘋果。

男人還在看他。

感受著對方的視線,女人無奈地又轉過頭來說:“幹什麽?”

“簽了星耀的手,不是別人強拽過去的,賣了名額也是我自己的決定。可是那些人……我不會放過他們。”

“很有鬥志。”

桑杉站了起來,拉著肖景深坐在她剛剛的位置上。

“好了,開始寫計劃書吧。”

肖景深:……

……

月黑風高夜,江湖盟看起來一切如常,江湖盟盟主溫天遠卻夜不能寐。

昆侖派掌門死了,無鋒大劍斷了他的心脈。

天劍名士魏存安死了,同樣是無鋒大劍斬斷了他的顱骨。

青州鹽幫設計抓住了大盜上官逃,層層陷阱只為殺了前來救人的斬刃,最後死掉的是他們幫會的大半精英,一個在跺跺腳就能讓整個北方抖三抖的門派,一夕沒落。

襄陽城傳來消息,那個曾經收了他錢出賣斬刃的駱一刀被廢了四肢,動手的應該是沐錦樓。

現在,整個武林都人心惶惶,參與過陷害、追殺斬刃的各個勢力恨不能就此絕跡江湖,不要被斬刃找到。溫天遠曾經試圖把他們再聯合起來,可是當日設計陷害、接連追殺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卒時,他們各個奮勇爭先,如今那人認下了大魔頭的名聲、做下了大魔頭才做的事情,這些人就怯懦不堪了。

“他們真一群廢物。”

溫天遠從床上下來,拿起自己的長弓。

“斬刃?我能把你關在黑海死牢裏一次,自然也就有第二次。”

斬刃的突然出現並不是無聲無息的,一道磅礴的劍氣從江湖盟的大門外襲來,連著江湖盟的牌匾和大門一齊打爛在地。

與此同時,一支長劍從江湖盟主宅襲來,被無鋒大劍撞飛了出去。

“溫盟主,五年前你一箭殺死了襄陽人士藺書生,他一不曾害人性命,二不曾欺男霸女,不過是混跡市井討口飯吃,這條人命,是你欠下的。”

高大的男人以內功催動話語,聲震整個山莊。內息絲毫不亂,他貌似隨意地揮舞著手中的大劍,已然擋下了無數箭矢。

那些箭自然是早已沖出房門的溫天遠放的,隔著一個碩大山莊,他的箭筒裏裝著的箭一支支減少,隨著他輾轉騰挪的漸漸逼近而越發急促。

終於,三箭在手,溫天遠的成名絕技連珠箭從天而降,三支箭首尾相接,颯沓若流光奔襲高山洩水,帶著無可比擬的聲勢迫向了斬刃的臉龐,就在這時,又有一支箭追月而來,直取斬刃的胸口——這時五年來溫天遠在成名絕技流星颯的基礎上又加了一招,名為連珠探月。

就在這剎那之間,斬刃立大劍於身前,手腕一轉,無鋒大劍飛速旋轉霍霍生風,接連崩開了兩支箭之後猛地停下,隨著男人的手往下施力,一陣劍氣猛地噴薄而出,江湖盟門外的大青石磚轟然碎裂,剩下的兩支箭被劍氣生生彈飛了出去。

“今日,我斬刃,便來找溫盟主討回這筆血債。”

將大劍從地上抽出來,斬刃舉起它,直直地指向了溫天遠。

風吹雲散,月光瑩瑩,那黑色的大劍上全無光彩,讓人的心頭為之一沈。

有人曾經問過專業演員拍武打戲的時候最大的難題是什麽。有人說是吊威亞的痛苦,有人說是練招式的辛酸,對於肖景深來說,最大的問題是——憋著別笑場,憋到肚子疼。

將來在大熒幕上呈現的精彩畫面,如今只有一片綠色的背景,所有的武功招式其實都是要特效來完成的。

肖景深要做的就是以“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”去揮動手裏的劍,什麽劍氣啊,什麽流光啊都是假的,射來的箭矢也是假的,就連江湖盟的大門都是假的。

“演戲的時候總覺得自己是傻子,還得想著傻不要緊,得傻出氣勢來,真是太難了。”

“看著你的這張臉,所有人都會以為你是在真打,還打得漂漂亮亮,熱熱鬧鬧。”

可能是李阿姨還沒走,米子明導演看起來特別好說話,手裏把玩著藍色的手機繩,對肖景深的讚美是一把又一把。

“你的進度這麽快,請三天假也不耽誤進度,正好我多抓一些別人的特寫,還有……”老人故作神秘地笑著說,“沐錦樓和舞羅的對手戲,我真是等了很久了!”

坐在椅子上卸妝的男人看了眼自己的手機,輕輕敲了幾下手指。

姚餘慶自己請不動他,找來了以前的班長和同學對他連番轟炸,他礙於情面,不得不答應了,才會有請假出劇組的這一出兒。

“我報仇,不是為了看見敵人的血。”

“我是要用善惡循環,昭昭天理,洗凈我的劍。”

這是斬刃的臺詞。

也許,也是他肖景深自己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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